第二百九十一章再見蘇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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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再見蘇陳
蘇陳抽完血就又回到了我身邊，一手袖子高高卷起，另一只手拿棉簽壓著針孔，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不時偷眼掃我一下。
護士終於叫到了我的號碼，我自己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飛快地扔掉棉簽，放下衣袖，強行把我扶了起來。
“不用，我自己能走。”我象征性地抗爭了一下。
“別逞強。”蘇陳不以為意，拍小狗一樣拍拍我的頭。
我擡頭看過去，就見他一手扶著我，一手拿著我的診斷單艱難地辨認著醫生龍飛鳳舞的筆跡。他低著頭，很專註的模樣，我能看到他睫毛的翕動，像兩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像是感應到了我的目光，蘇陳突然擡頭看我，診斷單“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蘇陳趕緊去撿，動作慌張得很。我趁機甩開他的手，艱難地往窗口走去。
護士在窗口喊了好幾聲，終於不耐煩地嚷嚷：“還抽不抽血啦？磨蹭什麽呢？不抽我喊下一個了！”
“就來。”蘇陳應了一聲，二話不說半抱半架地把我抱到采血窗口前的椅子上坐下。我抿了抿嘴唇，長嘆一口氣，以壯士斷腕的決心卷起衣袖。
護士動作麻利地在我胳膊上紮上皮筋，擦碘伏消毒。我看到針尖就有生理性反應，整個人縮成一團，只覺時間過得真慢。
蘇陳沒說話，一把攬過我，讓我的額頭隔著衣服緊緊貼著他最下面的那根肋骨。我入眼的是他純白的T恤，鼻尖縈繞的是他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
針尖刺破我的皮膚紮進我的血管，我感覺得到血液在我的身體裏游弋，流到那支小小的試管，連帶著好像還有別的一些什麽。這情景和高考前體檢抽血時十分相似，可是心境卻已截然不同。
上天給了我高出常人一些的智商的同時，也給了我格外敏感脆弱的神經。我的膽小在蘇陳眼裏簡直可以用“矯揉造作”來形容。
我怕針，怕血，怕黑，怕鬼，怕水，怕高，怕蟑螂，怕老鼠，有時候連看到自己的影子也要心驚肉跳半天。
我們最拮據的那段時間，屋漏偏逢連夜雨看，空調排風扇壞了沒錢修，家裏進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生物。
我經常會因為看到蝙蝠或者蟑螂而尖叫著跳到蘇陳身上半天不肯下來，一半是因為確實害怕，但更多的時候矯情撒嬌的成分還要更多一些。
那時候蘇陳總是樂不可支，一邊作勢要把我扔出去，一邊說：“要是沒有我，你可怎麽辦？”
我理所當然地想著，怎麽會沒有你呢？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啊。現在想來，幸好這句話我只是憋在心裏沒有說，要不然到了今天，多打臉。
我們一起挨過了貧賤相守的日子，卻沒能躲過瓢潑的大雨和曠野上疾行的風。也許未來的某一天，蘇陳功成名就春風得意，身邊會有別的女孩子陪著他。
那個女孩從來沒見過雞蛋論個買，襯衫上少一個扣子的蘇陳，卻輕而易舉地就擁有了成熟包容體貼溫柔能夠抵擋風雨的蘇陳。好不甘心啊，陪著你趟過了湍急河流，卻不能陪著你看對岸的風景。
=======================================================
抽完血往回走，我們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尷尬的沈默。
“你怎麽來的？打算怎麽回去”蘇陳突然停下，輕輕拽住我的衣袖問道。
我是坐公共汽車來的，準備打車回去。蘇陳聽完沈吟了很久，最後一咬牙說：“我送你回去吧，我助理去車庫取車了。”
“不用，我自己能夠回去。”我尷尬地擺手，“你以後別惹安姐生氣了，日子不會好過的。”
蘇陳又抿著嘴唇不說話，像極了從前和我賭氣時的模樣。
我又嘆氣，從包裏掏出早晨買的三明治遞給他，“抽血都要空腹，你胃不好，不吃東西會痛的。”
蘇陳接過袋子，欲言又止。
我只能先開口打破沈默，“你那套房子……我是想問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去過戶吧，那房子我不要。”
人在年輕時，總是不知天高地厚，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難道我的愛情就只值北京的一套房子麽？後來想想，愛情這種東西哪能值一套房子，也就是蘇陳人傻錢多。
蘇陳臉色不好，語氣也硬邦邦的，“寫了你的名字那就是你的。”
當初寫我的名字，是因為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我沒想到那時候蘇陳就在想著分開。
我冷笑，“好啊，既然是我的，那我轉手就把房子低價賣了。”
“你試試。”蘇陳生氣了，短短三個字被他說出咬牙切齒的感覺。
我剛想爭辯，蘇陳的手機響了。
蘇陳拿起手機，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想掛斷電話，被我攔住了。不用猜也知道，電話是安姐打來的。如果蘇陳掛了電話，只怕回去會沒好果子吃。
其實我很想和他好好說說話，告訴他我媽媽的病，即將到來的離別，我的絕望無助，還有說出來自己都覺得玄幻的百爪撓心一樣的思念。
蘇陳猶豫地看著我，最終還是接起了電話：“安姐，我還在醫院。……知道了，我拿完藥就回去拍攝。”
“回去吧。”我有滿肚子的話，卻突然一句都不想說了。
蘇陳不動不說話。
“晚了要挨罵的。”我說，“付出這麽多總不能前功盡棄。”想想又停下補了一句，“這麽辛苦，你要照顧好自己。”說完我繞過蘇陳，緩緩向門口走去。
蘇陳在後頭喊：“林遇你等我。”
“好啊，看你表現。”我沒回頭，想讓自己看起來酷一點。我想我一定是瘋了，當斷不斷，想留難留，到頭來把自己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我是憑借著怎樣的力量，才能背對著他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眼淚滾滾地落下來，我不敢擡手去擦，只能任由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漬得臉生疼。
“現在這樣肯定特別難看。”我心想，“別回頭，他還在看著，所以千萬不能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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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陳抽完血就又回到了我身邊，一手袖子高高卷起，另一只手拿棉簽壓著針孔，坐在那裏一動不動，不時偷眼掃我一下。
護士終於叫到了我的號碼，我自己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飛快地扔掉棉簽，放下衣袖，強行把我扶了起來。
“不用，我自己能走。”我象征性地抗爭了一下。
“別逞強。”蘇陳不以為意，拍小狗一樣拍拍我的頭。
我擡頭看過去，就見他一手扶著我，一手拿著我的診斷單艱難地辨認著醫生龍飛鳳舞的筆跡。他低著頭，很專註的模樣，我能看到他睫毛的翕動，像兩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像是感應到了我的目光，蘇陳突然擡頭看我，診斷單“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蘇陳趕緊去撿，動作慌張得很。我趁機甩開他的手，艱難地往窗口走去。
護士在窗口喊了好幾聲，終於不耐煩地嚷嚷：“還抽不抽血啦？磨蹭什麽呢？不抽我喊下一個了！”
“就來。”蘇陳應了一聲，二話不說半抱半架地把我抱到采血窗口前的椅子上坐下。我抿了抿嘴唇，長嘆一口氣，以壯士斷腕的決心卷起衣袖。
護士動作麻利地在我胳膊上紮上皮筋，擦碘伏消毒。我看到針尖就有生理性反應，整個人縮成一團，只覺時間過得真慢。
蘇陳沒說話，一把攬過我，讓我的額頭隔著衣服緊緊貼著他最下面的那根肋骨。我入眼的是他純白的T恤，鼻尖縈繞的是他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
針尖刺破我的皮膚紮進我的血管，我感覺得到血液在我的身體裏游弋，流到那支小小的試管，連帶著好像還有別的一些什麽。這情景和高考前體檢抽血時十分相似，可是心境卻已截然不同。
上天給了我高出常人一些的智商的同時，也給了我格外敏感脆弱的神經。我的膽小在蘇陳眼裏簡直可以用“矯揉造作”來形容。
我怕針，怕血，怕黑，怕鬼，怕水，怕高，怕蟑螂，怕老鼠，有時候連看到自己的影子也要心驚肉跳半天。
我們最拮據的那段時間，屋漏偏逢連夜雨看，空調排風扇壞了沒錢修，家裏進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生物。
我經常會因為看到蝙蝠或者蟑螂而尖叫著跳到蘇陳身上半天不肯下來，一半是因為確實害怕，但更多的時候矯情撒嬌的成分還要更多一些。
那時候蘇陳總是樂不可支，一邊作勢要把我扔出去，一邊說：“要是沒有我，你可怎麽辦？”
我理所當然地想著，怎麽會沒有你呢？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啊。現在想來，幸好這句話我只是憋在心裏沒有說，要不然到了今天，多打臉。
我們一起挨過了貧賤相守的日子，卻沒能躲過瓢潑的大雨和曠野上疾行的風。也許未來的某一天，蘇陳功成名就春風得意，身邊會有別的女孩子陪著他。
那個女孩從來沒見過雞蛋論個買，襯衫上少一個扣子的蘇陳，卻輕而易舉地就擁有了成熟包容體貼溫柔能夠抵擋風雨的蘇陳。好不甘心啊，陪著你趟過了湍急河流，卻不能陪著你看對岸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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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完血往回走，我們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尷尬的沈默。
“你怎麽來的？打算怎麽回去”蘇陳突然停下，輕輕拽住我的衣袖問道。
我是坐公共汽車來的，準備打車回去。蘇陳聽完沈吟了很久，最後一咬牙說：“我送你回去吧，我助理去車庫取車了。”
“不用，我自己能夠回去。”我尷尬地擺手，“你以後別惹安姐生氣了，日子不會好過的。”
蘇陳又抿著嘴唇不說話，像極了從前和我賭氣時的模樣。
我又嘆氣，從包裏掏出早晨買的三明治遞給他，“抽血都要空腹，你胃不好，不吃東西會痛的。”
蘇陳接過袋子，欲言又止。
我只能先開口打破沈默，“你那套房子……我是想問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我們去過戶吧，那房子我不要。”
人在年輕時，總是不知天高地厚，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難道我的愛情就只值北京的一套房子麽？後來想想，愛情這種東西哪能值一套房子，也就是蘇陳人傻錢多。
蘇陳臉色不好，語氣也硬邦邦的，“寫了你的名字那就是你的。”
當初寫我的名字，是因為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我沒想到那時候蘇陳就在想著分開。
我冷笑，“好啊，既然是我的，那我轉手就把房子低價賣了。”
“你試試。”蘇陳生氣了，短短三個字被他說出咬牙切齒的感覺。
我剛想爭辯，蘇陳的手機響了。
蘇陳拿起手機，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他想掛斷電話，被我攔住了。不用猜也知道，電話是安姐打來的。如果蘇陳掛了電話，只怕回去會沒好果子吃。
其實我很想和他好好說說話，告訴他我媽媽的病，即將到來的離別，我的絕望無助，還有說出來自己都覺得玄幻的百爪撓心一樣的思念。
蘇陳猶豫地看著我，最終還是接起了電話：“安姐，我還在醫院。……知道了，我拿完藥就回去拍攝。”
“回去吧。”我有滿肚子的話，卻突然一句都不想說了。
蘇陳不動不說話。
“晚了要挨罵的。”我說，“付出這麽多總不能前功盡棄。”想想又停下補了一句，“這麽辛苦，你要照顧好自己。”說完我繞過蘇陳，緩緩向門口走去。
蘇陳在後頭喊：“林遇你等我。”
“好啊，看你表現。”我沒回頭，想讓自己看起來酷一點。我想我一定是瘋了，當斷不斷，想留難留，到頭來把自己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我也不知道我是憑借著怎樣的力量，才能背對著他一步一步艱難地往前走。眼淚滾滾地落下來，我不敢擡手去擦，只能任由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漬得臉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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